8月1日，新修订的《上海市环境保护条例》开始施行。在新规中，“光污染”治理成为重点。投光扰民将最高罚款5万元。

在照明行业，“光污染”这个词并不新鲜。它是继废气、废水、废渣和噪声等之后的一种新的环境污染源。

日常生活中，常见的光污染多由镜面建筑反光所导致的行人和司机的眩晕感，以及夜间不合理灯光给人体造成的不适感。它具有伤害眼睛、诱发癌症、引起头痛及焦虑等不利情绪、破坏动植物昼夜作息和生态环境等危害，也让仰望星空成为一种奢望。

2004年9月1日，上海市开始实施首部限定灯光污染的地方标准——《城市环境装饰照明规范》。9月底，家住浦东新区的陆先生便将某汽车销售公司告上了法庭。

原来，该公司在陆先生居住的小区西侧空地上新建了一个汽车展厅，安装的三盏双头照明路灯距离陆先生的房间最短仅20米，灯杆高度也刚好与阳台平行。每到晚上，强烈的灯光就直射进卧室，照得整个房间亮如白昼，让人根本无法入睡，严重影响了陆先生一家人的生活和工作。

然而，因无法举证光污染造成的实际经济损失数额，最终的结果是，汽车销售公司只是关闭了三盏涉案路灯，而陆先生要求的公开赔礼道歉以及1元钱的经济赔偿，法院均未通过。

这是国内第一起光污染诉讼案，也反映出虽然标准有了，但市民对光污染的投诉仍比较困难。在其后的10多年里，光污染防治仍存在管理缺位、缺乏系统性等问题。

近年来，光污染现象有增无减。据上海市人大城市建设环境保护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魏蕊透露，2021年1-11月，上海市民热线收到的光污染投诉就高达3341件，比2017年同期增长了84%。

▲上海陆家嘴夜景

原因有多种：

一是现代建筑中大量使用玻璃幕墙等材料，其光反射率高达82%～90%，甚至比阳光照射更强烈；

二是LED照明和显示技术、3D立面投影、3D裸眼及数字科技等的进步和融合，让灯光艺术有了更多的创作和表达。当灯光被赋予各种文化、体验内涵后，更成为刺激消费、带动夜间经济的重要抓手；

三是不少城市为了增加经济活力，纷纷开启竞赛式亮灯工程，出现了千城一面、同质化严重等现象。酷炫的灯光秀，也常常异化为“面子工程”，影响了市民的日常生活。

此次，上海对光污染防治进行升级、优化。新版《条例》对道路照明、景观照明、户外广告和招牌，以及监控补光等做出了更为明确的要求，并从法律层面提供可落地执行的保障。例如前文谈到的，投光扰民最高将面临5000元到5万元以下的罚款。

而这背后，又带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启示和思考呢？

1. 景观照明亮化市场将由野蛮生长迈入科学理性发展时代

“一个地区夜晚的灯光亮度，和它的GDP成正比。”夜间经济的发展，离不开灯光。

近年来，在城镇化、大型活动事件（如世博会、G20峰会、建国70周年庆）、夜间经济等因素作用下，城市景观照明迅猛发展。据CSA Research统计，国内景观照明市场规模由2010年的210亿元增长至2019年的约1100亿元。利亚德、名家汇、华体科技、豪尔赛等一批景观照明相关企业的相继上市，也印证着行业的繁荣发展。

也正是因为这种“过热”，2019年12月，政府发布了《关于整治“景观亮化工程”过度化等“政绩工程”、“面子工程”问题的通知》，再叠加之后的疫情影响，景观照明市场大受冲击。然而，特色小镇、文创旅游、夜间等对文旅景观照明的需求仍呈增长之势。据预测，2025年文旅景观照明的市场规模有望达到1400多亿元。

▲重庆融创渝乐小镇歪歪夜景

不过，在这过程中，也出现了盲目建设、过度建设等问题。烧山煮水的照明案例不胜枚举；一味追求灯光秀的华丽酷炫，却忽略了当地的环境、历史、人文等城市底色，以致主次颠倒。

“过亮、过度、同质化等现象若不改变，对行业的发展大为不利。上海光污染防治措施的升级，说明政府越来越重视这件事了。这是一个好消息。”深圳市洲明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公司董事长林洺锋如此说道。

近两三年来，政府采取一系列监管措施，景观照明亮化市场也正渐渐进入下半场：由野蛮生长向科学理性发展，由“亮起来”向“美起来”升级。

2. 对照明设计水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

之前，由于不少照明设计师缺乏专业知识的积累，许多城市夜景亮化、文旅夜游项目把酷炫的舞台灯光效果等直接嫁接到户外，整个设计过亮，也没有很好地进行色彩控制，不仅缺乏光影的层次感，也造成了较大的光污染。

而在由“亮起来”向“美起来”升级的过程中，照明设计师也显得越来越重要了。

比如，荣获IALD照明奖的观樾台浮力公园示范区项目。据项目负责人方方介绍，这是一栋位于半山坡上的精巧建筑。它采用了大量的透明玻璃组成幕墙立面，让整个建筑有一种轻盈的质感，但也给照明设计带来了更多的挑战——不仅要在室内营造良好的灯光氛围，还必须考虑到灯光透到外面时的整体观感和对周边环境的影响。

▲观樾台浮力公园示范区

所以，在做照明设计时，方案就做得很克制。比如：屋顶侧面的回光槽，就避免了直接向外的攻击性；用较弱的设备去洗亮女儿墙轮廓；为了避免室外水池的反射眩光，将水池底部的灯槽结构做了遮挡等。这些细腻的手法，尽量减少对周围环境的干扰，让灯光与夜色完美交融。

可见，随着“光污染”防治的升级，行业需要新的照明设计标准，也需要照明设计师进一步提高跨界技能和艺术修养。

3. 尊重法律法规，保持学习的热情

政府政策的出台，常常带着一些理想的社会目标，并会对产业结构产生实质性的影响。

有的影响是直接性、突发性的。如各种经营资质、准入门槛，以及前文中谈到的对景观亮化整治的通知，一下子让行业整体降温，并让一些缺乏风险防范意识的企业措手不及。

有的影响是间接性的。如《条例》中提到的强化绿色照明，前几年发布的《近零能耗建筑技术标准》等，将让那些拥有更出色的节能环保新技术、新产品和解决方案的企业，具备更多的市场竞争优势。

政府的政策，有的是可逆的，比如对某事的管制或放开；有的则不可逆，如低碳、零碳趋势等。作为企业和设计师，应该关注国家的法律法规和政策动向，保持学习热情并践行之。